文 / 謝啟彬
每一個學習爵士的學生或音樂家，多少都聽過或鬧過這樣的笑話：你走進一位前輩或老師的練習室，他們說：「嗨！今天讓我們來玩玩〝Rhythm Changes〞如何？」「換節奏？好啊，應該沒問題」你想，「OK，1-2-3-4……哎哎！你在幹嘛？」「你不是叫我換節奏嗎？我一直在換啊！你看我還從四拍換到三拍的、Swing換到Bossa的哩！」「◎★﹖λ♂＊…＊……！」。那麼「Rhythm Changes」到底是什麼玩意？〝涉世未深〞的你會這樣問，常聽人家提起卻又不知其所以然，是不是「I-VI-II-V」呢？別心急，我們今天就來認識一下吧！
「Changes」在這裡，要把它當成是「和絃進行」的意思，這是爵士樂手的行話，譬如「這裡有一段很難的Changes」、「《Ko Ko》的旋律是根基於《Cherokee》的Changes」、「Blues Changes有《Sonnymoon for Two》、《Sandu》等等》」，其實它就是「曲式（Form）」的意思，單指不同組的和絃進行而言，譬如John Coltrane寫了《Giant Steps》，把主題旋律拿掉，剩下的不尋常和絃進行就叫「Coltrane Changes」，然後後人於其上重新譜寫主題旋律（Head），又變成一首一首的新曲子了。所以這樣應該很清楚了吧？不要重蹈覆轍又鬧了〝換寇川〞的笑話喔！
那麼「Rhythm Changes」又是從哪裡來的呢？其實是來自美國歌舞劇作曲家喬治蓋希文（George Gershwin）的名曲《I Got Rhythm》，大家一定都有聽過這首曲子，還記得電影「春風化雨1996」（Mr. Holland's Opus）中的甄選橋段嗎？
這首曲子是不是很明顯的AABA曲式呢？只是爵士音樂家們捨棄了後面的兩小節〝尾巴〞（Tag，框起來的地方），讓曲子變成均等的8-8-8-8小節段落，也讓《I Got Rhythm》變成一票百老匯爵士經典曲的「三十二小節AABA曲式」之首席代表，雖然它原來包含了三十四小節才是。其實各位如果去聽原版的演出或唱片，或是Ella Fitzgerald所詮釋的「George Gershwin Songbook」，您會發現原來的曲子還加上了序奏（Prelude）跟不同的旋律橋段，和聲也不只那麼簡單，亦包含許多經過及不同的轉位跟代理，根本就是古典曲子的寫法，只是爵士音樂家所要呈現的重點是「即興」，便把它簡化成上面看到的那樣子。
好了，現在讓我們運用在調性和聲上學的，把它給分析一下吧：
「I-VI-II-V」就在開頭處，剩下的和絃是不是也都非常地調性內（Diatonic）呢？第六小節的#IVdim，僅是一個讓進行更順暢的經過和絃（Passing Chord）而已。再來看看B段，這就是著名的「Cycle of Fifth」，每一個屬七和絃都像鏈子一般地解決到下一個和絃，最後回到調性內的五級，超出裝飾屬和絃（Secondary Dominant Chords）外的，我們就把它們叫做「延伸屬和絃」（Extented Dominant Chords），這就是為什麼爵士樂很多時候聽起來好像跑出調性很遠，但是還是有跡可循，符合人耳慣性的五度解決可以一直地延伸出去，所以有時候我們得倒回來看，就可以找出作曲家的巧思了。
關於B段還有很多變化，我們待會再來研究，先回到整個曲子，正如前面所說，爵士音樂家為了方便，便紛紛動手來修改其和絃進行，但是整體上仍未破壞其格式，首先各位會聽到的是II-V的強化及裝飾屬和絃的運用：
是不是每一組和絃都〝有因有果〞呢？而且擅長II-V的音樂家便可以發揮他們的語彙能力，讓線條綿延不絕。這裡的分析應難不倒各位才是，值得注意的是第六小節，原來也有一種版本是要讓這裡出現「下屬小調借用和絃」（Sub-Dominant Minor Chords）的效果，使其回到主和絃（Tonic Chord），但加上II-V解決也是行得通的，因為Ebm7-Ab7這兩個和絃也是下屬小調借用和絃（IVm7 , bVII7）：
而A1段後兩小節所出現的，是不是我們談過的「III-VI-II-V」〝Turnaround〞呢？這樣才可以有前進的感覺到A2，不會因回到主和絃而有停滯感。這樣的發展在Bebop時期大功告成，多少音樂家們就用這樣的Rhythm Changes寫了好多曲子，藉由旋律及即興線條上的分析，也可幫助我們看得更清楚所使用的各種修改法。此外還有幾種很常用的版本，著重在以減和絃（Diminished Chords）當經過和絃以及轉位的應用，讓根音的進行要來得更順些：
咦？看出什麼端倪了嗎？對啦！在前面四小節裡，Bdim7是不是聽來像G7b9，而C#dim7聽來則是A7b9呢？上行的的減和絃經過，其實是具有屬和絃解決功能的，下行的則單純是經過和絃功能，我們看一下譜例就曉得了：
大量強調降九音是Bebop時期所奠定的特色之一，即使是其他的屬和絃也可以這樣處理，而不用考慮其是否於調性延伸音內，這樣的句法，很自然地便會swing了。我們對A段的和聲變化大致上就先講到這邊，因為可能性還很多，建議各位多抓歌下來分析，便能一目了然。現在讓我們來看看B段的五度循環部份還能便出什麼花樣。
除了加上關係IIm7而形成四組II-V之外，各位還可以運用各種學過的理論來幫B段加料，屬七和絃本來就可以有很多素材，因為所有的方法前輩大師們已經都證明過了，先看看以下的例子吧！
好像在算數學對不對？其實這些都還是沒有破壞原有的和聲結構，只是運用三全音代理屬和絃及關係IIm7的原理來排列組合而已，但是至少能擺脫看到屬七和絃就只有Mixolydian音階的單純想法，點子便會滾滾而來。當然，各位也可以運用屬七和絃上常用的其他音階，譬如Diminished HW、Lydian b7、Altered，甚至五聲音階、藍調音階、全音音階等等創造出更多令人耳朵一亮的線條。
也有很多作曲家在運用Rhythm Changes曲式時，只保留A段的部份，而將B段重寫，可是整個格式還是保持在三十二小節，諸如Sonny Stitt的《The Eternal Triangle》、Dizzy Gillespie的《Dizzy Atmosphere》、Horace Silver的《Room 608》等等，其他音樂家的不同組合也非常多，但這些都歸入「Rhyrhm Changes的變型」類，您當然也要會，不過熟悉標準的Rhythm Changes曲式則先是要務。
「那我到底該練哪一種？上面最少有三種不同的和絃進行耶！」很抱歉，您全部都要會，並能在了解它們的原理後趕快上手，每一種進行雖然不盡相同，但是正因如此，所產生出來的線條也就相異了。可是，如果每個人所練的版本不同，那還合得起來嗎？
放心，通常我們演奏Rhythm Changes形態的曲子，就跟《Cherokee》一樣，是一種比快的競技感覺，大部分的主題也都是200以上，一小節兩個和絃的進行也是「咻！咻！」一般地飛過，如果沒有事先練習，根本就沒辦法，而基本上在前四小節仍是降B大調的音響，在第五小節則是進入Bb Mixolydian的音響，然後透過下屬小調借用和絃回到降B調，至於橋段則當然是強烈的五度循環感覺，但是不同的和絃記號會帶給您不同的idea，造成方向相同但過程不同，而更現代的詮釋法又能更讓音符更加地〝刺激〞。
放心，通常我們演奏Rhythm Changes形態的曲子，就跟《Cherokee》一樣，是一種比快的競技感覺，大部分的主題也都是200以上，一小節兩個和絃的進行也是「咻！咻！」一般地飛過，如果沒有事先練習，根本就沒辦法，而基本上在前四小節仍是降B大調的音響，在第五小節則是進入Bb Mixolydian的音響，然後透過下屬小調借用和絃回到降B調，至於橋段則當然是強烈的五度循環感覺，但是不同的和絃記號會帶給您不同的idea，造成方向相同但過程不同，而更現代的詮釋法又能更讓音符更加地〝刺激〞。
所以，各位還是得熟練、熟練、非常熟練到演奏Rhythm Changes就像寫自己的名字一樣，沒有任何的障礙。一般來說，老師們都會希望學生由練習不同的主題旋律（Heads）開始，讓耳朵熟悉和絃前進的方向，而Bebop時期的作品，正符合了這項需求，因此，請把Charlie Parker Omnibook內是Rhythm Changes的曲子仔細練習並分析其旋律走向，漸漸地讓它們滲入到您的語彙中。
其實背誦及無障礙演奏眾多根基於Rhythm Changes的主題，幾乎等於是爵士常識的一部份，每一位爵士樂手，都絕對具備演奏並即興Rhythm Changes的能力，這是完全偷懶不得的，以下我謹〝信手拈來〞幾首大家一定要曉得的Rhythm Changes主題：
| 《Anthropology》- Charlie Parker | 《Passport》- Charlie Parker |
| 《Cottontail》- Duke Ellington | 《Red Cross》- Charlie Parker |
| 《Dexterity》- Charlie Parker | 《Rhythm-A-Ning》- Thelonious Monk |
| 《I Got Rhythm》- George Gershwin | 《Shawnuff》- Charlie Parker |
| 《Kim》- Charlie Parker | 《Steeplechase》- Charlie Parker |
| 《Lester Leaps In》- Lester Young | 《Wee(Allen's Alley)》- Denzil Best |
| 《Moose The Mooche》- Charlie Parker | |
| 《Oleo》- Sonny Rollins |
一些著名的Solo即興演奏錄音各位也一定要學會，我試著列一些台灣較好買的出來：
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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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手（依solo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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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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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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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Rhythm Changes之採譜錄音 | Charlie Parker | （請參照Omnibook介紹一文） | |
| 《Tenor Conclave》 | Hank Mobley , John Coltrane , Zoot Sims , Al Cohn , Red Garland , Paul Chambers , Arthur Taylor | Hank Mobley「Tenor Conclave」 | Prestige OJCCD-127-2 |
| 《Oleo》 | Miles Davis , Sonny Rollins , Horace Silver | Miles Davis「Bag's Groove」 | Prestige OJCCD-245-2 |
| 《Oleo》 | Miles Davis , John Coltrane , Red Garland | Miles Davis「Relaxin' With Miles」 | Prestige OJCCD-190-2 |
| 《Wee(Allen's Alley)》 | Stan Getz , Dizzy Gillespie , Sonny Stitt | Dizzy Gillespie「For Musicians Only」 | Verve 837 435-2 |
| 《Rhythm-A-Ning》 | Charlie Rouse , Thelonious Monk , Larry Gales , Ben Riley | Thelonious Monk「Live At The It Club」 | Columbia/Legacy C2K 65288 |
| 《Lester Leaps In》 | Benny Golson , James Carter , Harold Ashby | Benny Golson「Tenor Legacy」 | Arkadia Jazz 70742 |
如果可以的話，請移調練習，雖然一般說來，演奏Rhythm Changes時幾乎以降B調為主（Tenor Sax的C調），但也有不少曲子是用別的調寫的，況且移調練習能夠幫忙您熟悉和絃與和絃之間的關係聲響，是非常重要的練習法。另外，一些較現代的爵士音樂家也都重新譜了更有意思的Rhythm Changes新旋律，大家也都很捧場地愛用，譬如以下四首：
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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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手（依solo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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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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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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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rd Food》 | Don Cherry , Ornette Coleman | Ornette Coleman「Change of The Century」 | Atlantic 781341-2 |
| 《Suspone》 | Mike Stern , Michael Brecker | Michael Brecker「Don't Try This At Home」 | Impulse! 255 938-2 |
| 《Bite Your Grandmother》 | Tom Harrell , Jack DeJohnette , Joe Lovano , Mulgrew Miller | Steve Swallow「Real Book」 | Xtrawatt/7 78118-23207-2 |
| 《What They Did》 | Joe Lovano , John Scofield | John Scofield「What We Do」 | Blue Note 0777 799586 2 7 |
不過它們的選用音都比較〝外面〞些，初次聽到的人可能很難聽出來吧？
對Rhythm Changes的介紹就先到這邊，我想前面的資料已經可以耗掉大家很長一段時間了，所有提到的樂曲也請各位去聆聽分析，一些更周全的探討資源我也會列在後頭，請大家自行研讀參考，總之，每一代音樂家於Rhythm Changes、Blues及經典曲目上所下的工夫，已儼然變成了一座豐富的爵士樂寶庫，保證不會讓我們空手而回的！
《一些書面上的參考資源》
1. Andy Jaffe ~ "Jazz Harmony" (Advance Music) — P.149~162，第12章有很長的篇幅討論Rhythm Changes，非常地詳細，把許多來由及演變講得很清楚，並有許多變化型的探討。
2. Mark Levine ~ "The Jazz Theory Book" (Sher Music) — P.237~244，第11章亦是針對Rhythm Changes的說明，講法稍有不同，好處是附上鋼琴的Voicings，可以先聽聽其聲響，因為這一大冊本來就是比較講實戰的書，其他章節也有許多有關Rhythm Changes的資料。
3. David Baker ~ "How To Play Bebop Vol. 3" (Alfred Publishing) — 上回於半音趨近手法一文文後有簡介一下，第三冊是最後一本，比較多基本曲目及句型，第8章即是建議用不同的Bebop "Rhythm Changes" Heads來練習熟悉Rhythm Changes，充分發揮Bebop時期「引用」（Quotation）的傳統。
4. Jamey Aebersold ~ "Vol.47 - I Got Rhythm Changes In All Keys" (Jamey Aebersold，附CD）— JA的Play-A-Long系列雖然大多數是以曲集為主，但也有幾本是完全在加強基本常識的，這本Vol.47便是完全地針對Rhythm Changes來作即興上的句法探討及練習，十分地實用，很多概念也可延伸至其他的曲子。
5. Fred Lispius ~ "Blues & Rhythm Changes" (Advance Music，附CD）— 只有兩種薩克斯風Key，作者與「Reading Key Jazz Rhythm」系列的是同一位，此書內容亦是Written Solo形式的練習曲，不過只針對標題所說的兩種曲式，在書店翻過。
6. Ramon Ricker ~ "The Ramon Ricker Improvisation Series Vol.3 - The II-V-I Progression , Rhythm Changes and Standard Tunes" (Advance Music，附CD）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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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彷彿熟悉的旋律—對爵士樂經典曲目應有的認知（上）[爵士DNA]
（註：本文歷久彌新，為十三年歷史經典舊版重新潤飾更新，將從舊棧陸續搬家，也即將集結出版實體書籍！敬請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