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一早上的John Ruocco老師樂器練習聲,不但餘音繞樑於音樂院老建築樓梯間、貫穿寒冬冷空氣與室內暖氣的匯流剎那,那牆上滿滿宛若隨性塗鴉的爵士即興密碼,更常存在我這個台灣學生“Chip“的心中~

文 / 謝啟彬


I try to write down more memories of John Ruocco as much as possible, especially I think not too many people in Europe know what his influence on Taiwanese and neighbor Chinese speaking jazz scenes such as Hong Kong, Macau, Singapore & Malaysia, many students used to come to Taipei for the Taipei International Summer Jazz Academy every summer for a week, and I as the founder invited John from the very beginning (2004) till it's last time (2015), total 12 years, after that gradually many students went to Brussel and Den Haag to study formally with him, so his influence is world-wide, infinite~

But I recall so much these days so I decided to write down many stories & anecdotes in Chinese first, which I can type very fast and much comprehensive, so if you would like to see what I wrote (all very personal), you can click the FB translation or google translation firs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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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常跟學生講起以前我學習爵士樂時,所遇到的種種困難甚至阻礙,尤其是一人在異鄉努力跟上進度時的孤獨感,第一年去的時候,放眼望去整個爵士音樂系只有我一個亞洲人

古典音樂系一直有台灣人,來來去去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包含我的古典小提琴老師師母,以及很多高中畢業就出來留學的音樂班學生,但在荷語部爵士音樂系裡頭,我真的是the one and only「來自遙遠的東方」的亞洲人,連日本人韓國人都沒有,當時很多師生看到我都還會比出李小龍的招式,系主任還叫我Asian Power,然後我又是唯一一位以小提琴主修爵士樂演奏的

外國同學中同班有一位波蘭長笛女生、學長學妹有芬蘭人、瑞士人...但他們至少都還是歐洲人,第一年凱雅也還沒去,她晚我一年才能出發,但是其實平常課業跟練琴、演出都很忙,也都各自在外面參加樂團累積實戰經驗,所以也是各忙各的


在我音樂院四年級的時候,終於申請通過讓John Ruocco老師成為我的主修老師,這也表示他再過一年,到我五年級時,要負責我最後一年的畢業音樂會,決定曲目與“琢磨戰技”等等,而爵士音樂系是個高度自治的群體,學生都是自己從校內外找樂手,來協助自己準備等同於畢業考的畢業音樂會

我不知道後來變怎樣,但是對我們來說,從第一年看到第四年,那是一個很慎重的挑戰過程 - 學校要決定你有無資格與足夠能力拿到正式文憑,連結中有一篇文章就是在講,有學長努力了五年,卻在最後關頭被當掉的難堪場面

四十分鐘的畢業音樂會結束後,最後眾老師眾評審要開會將近兩個小時(是的你沒看錯!一位準畢業生被討論兩個小時),再由系主任出來宣布過關與否?所以如果你看過凱雅老師寫的過程,那種緊張的感覺以及如果過關如釋重負的欣喜感,淚水是真的會瞬間奪眶而出,這時候隨後走出來的John Ruocco老師,也給我一個超級用力的擁抱,這是在台北參加過音樂營的學生們,沒經歷過的“天堂路”經驗

另外一個對我自己來說很獨特的經驗是,荷語部爵士音樂系所在的Kleine Zavel 5,也是一棟如照片中看到的老建築,我常跟後來自己的學生說:因為John Ruocco老師通常只有週一會從荷蘭海牙搭火車來比利時布魯塞爾教一天,而他都很早就到了,表示應該是搭第一班車天還沒亮就出發了,再慢慢從中央車站走到音樂院


因為週一早上9:00這個時間,跟我同一位主修老師或需要跟John Ruocco上課的同學、學長學弟(只有同學是波蘭女生,其他都男生),在週末兩天之後,通常會無法起床,所以這個時段到我畢業前都是「Chip's Hour」(他都叫我Chip,美式幽默),我會是他第一個在布魯塞爾見到的學生,也只有亞洲學生願意早起去學校練琴或上課

他的教室在這棟建築的三樓後面,我們當時都走樓梯上去比較快,所以從一進大門開始,我就聽到樂器演奏與練習的聲音,通常是豎笛、要不就是長笛,因為比較輕他比較好帶,如果聽到有次中音薩克斯風的聲音,表示他當晚在布魯塞爾有演出,他就會早上出發就帶著了

所以持續不斷的樂器練習聲,隨著我推開大門、上樓、走到後面,愈來愈近,沒有停過~那不會是別人,就是我的老師在練習,直到我敲門與推門進去,他才停下來開始跟我聊天,我也因為這樣開始有機會在課堂上問他你這禮拜練什麼?上禮拜練什麼?重要的是怎麼練跟安排順序與進度?或是我不懂的、聽不出來的,他就馬上示範給我看並要我即時在樂器上操作

這麼厲害的老師,都還是抓時間在空檔時「練習所有可能」 - 「因為你要創造音樂啊!」他說的 -而且可能我想像力比較豐富,遇到寒冷的冬天時,我會有種很奇特的感覺油然而生,好像他是那種練京劇的練家子在那邊暖身吊嗓,然後我們這些徒弟就慢慢趕來輪流加入,最後完成他一天教學的流程~


對了,John Ruocco老師的教室也是一絕,首先,這間教室沒有鋼琴,在此之前三年,原來我是Fabien Degryse老師的學生,所以他一定用吉他幫我伴奏讓我練習演奏與即興,但我第一次去跟John Ruocco上主修課時,他就問我要演奏什麼給他聽?我說有一定要什麼程度的曲子嗎?他說任何曲子都可以

但是他隨即會示範給我看,而且這也是他那一代的爵士管樂手常在講的,你和聲要交代得清楚、節奏要交代得清楚,這樣你的旋律就會是好的旋律,不需要靠鋼琴給你和聲或是Voicing,那有時候甚至是遮醜與掩飾而已,所以,我就跟John Ruocco在這間沒有鋼琴的小教室,磨練了兩年



但“狀況”不只如此,他被分配到的這間琴房,我懷疑原來是什麼閑置空間還是畸零空間之類的,在角落蠻偏僻的地方,而且不只沒有鋼琴,連黑板、白板都沒有!所以最爆笑也最令我永生難忘的經歷,就發生在John Ruocco老師很少寫黑板白板「板書」下來,他如果要寫,就只見他拿出短短的鉛筆,直接寫在牆上!!!

我一開始真的是快被笑歪了,好像老美的那種“廁所文學”、“監獄文學”或是“塗鴉”,但是其實在我剛開始上課時,有時定神一看,牆上已經滿滿的各項重點提示,好像科學家隨手寫算式(這也是我為何會對日劇中怪胎破案天才伽利略湯川學教授的行徑,感到捧腹又有既視感的緣故,因為我的老師就是這樣!)


在我之前,已經很多學生跟他上過課了,所以牆壁上也愈來愈密密麻麻,有時候我們講到一首曲子該怎麼“處理”(就好像科學家在討論此題怎解?)他會走到牆壁前開始抬頭搜尋,然後跟我指說:在這裡!我們兩個師生就好像在研究埃及古文明的壁畫一樣,繼續用鉛筆跟樂器切磋起來...

當時沒有數位相機,我也一直忘記拿底片相機去照相,畢業後也就離開了音樂院,直到2007年我們回比利時去錄音,有幾天住在布魯塞爾,我一時興起跟凱雅說,我們一起回學校去舊地重遊,順便我可以再去瞻仰那間,充滿“爵士壁畫與神秘符號”的John Ruocco老師上課用小教室嗎?

結果同樣的路徑、同樣上樓梯,當然沒聽到John Ruocco老師的練琴聲,因為當天不是他教課的日子,而我們也於2004年就跟他在台北重逢了...只是小教室門一打開,校方已經重新粉刷並裝潢,四面牆壁都是嶄新乾淨的,也有直立式鋼琴也有白板了,但是John Ruocco老師的“真跡”已經被蓋掉不見...很可惜,現在只留在我的心中永遠回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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