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hris Potter示範即興《Tune-Up》看依賴Real Book的副作用,與真正需要練習的方向

文 / 謝啟彬



當你都聽不懂的時候,會覺得好厲害
當你逐漸開始聽懂的時候,還是覺得好厲害
只是那就變成不是看熱鬧喊熱
而是體會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人家的厲害,是苦練出來的

所謂的聽懂,就是知道他用什麼方式去看待一首曲子
而當你聽不懂,又接收到很多道聽途說時
會覺得他是不是吹了很多怪奇的音階或是神技秘法
但是當你的耳朵開始習慣這樣的和絃進行時
(這是《Tune Up》)
其實他根本完全都吹在和聲裡頭,沒有吹到外面去
只是節奏上與分句上的變化,以及技巧上的熟練與速度
讓你不斷歎為觀止,讓他繼續行雲流水

真的就是這樣而已,但是知道了這個「而已」
差別就是人家有練,而且是苦練,而且是熟練
很多人是連練都沒練,跟寫文章一樣,筆都還不知道怎拿
音樂的學習,不是只有知道答案而已,而是要反覆去熟悉那個流程
誰是有下功夫的練家子,其實不難辨認
誰在唬爛,也可想而知


「好厲害哦!我也想出國學爵士」
真相是,出國不會讓你變厲害,努力與天份才會
而努力與天份不會因為你在哪裡,而有所變化

身處國外的最重要目的,其實也不是增廣見聞
身處國外的專業學習環境一段時間
就是讓你周遭有一樣興趣、甚至一樣目標的人多一點
然後再讓學習比較不受外務干擾而已

看強者高手,網路已經很多,現在本地的國際級演出也不會少
資訊、學習管道也都比十幾年前好很多了
學習是要讓「自己」變強,鍛鍊意志力與養成好習慣哪裡都可以

出國學習不是去觀光,看更多「別人」很強好厲害
那這樣花掉的“門票”是以百萬計,而且效果不好
當你有機會看看許多外國音樂家來台演出時
其實最大的差別,只是在於人家是鍋爐正燙引擎正熱的狀態
而我們還在猶豫與探索「這是哪種音樂?好屌」的不熟悉不熟練
因為很難每天都處在那種「習以為常」的表演藝術狀態


回到曲子本身,當你對照Chris Potter即興演奏《Tune-Up》時,如果傻傻地只是照著Real Book的譜,就不會發現有問題。但是請用耳朵!就會發現他的即興線條,不是照著上面寫的和絃進行走的,再聽聽Walking Bass,跟譜上記載的和絃也不同。

這時候就知道Real Book的Lead Sheet有點偷懶了,應該是我紅筆改的那樣才對,要知道正確的和絃,唯有回到原典的錄音版本上面。

以下我重新把和絃譜謄一遍:


這首Miles Davis的創作曲,一開始出現於1953年的「Blue Haze」專輯中,原來的版本就是有“一房”跟“二房”的,而不是Old Real Book那樣,因為那個A7接到BbMaj7真的很奇怪,而且樂手們不是這樣演奏的。


到了1956年的第一代Miles Davis“馬拉松”五重奏時代,樂手換了,創作者Miles Davis的想法也改變了,變成一直在“一房”反覆了,可以在「Cookin' With the Miles Davis Quintet」中,以及同樣樂手組合的現場演出錄音中聽到:


1957年時的Sonny Rollins,在「Newk's Time」專輯中,第一首就是再度詮釋了老朋友Miles Davis的名作,甚至鼓手跟前一張也一樣是Philly Joe Jones,鋼琴則是另一位也常跟Miles合作過的Wynton Kelly。Sonny Rollins在這裡用的已是《Tune-Up》這首曲子的新版和絃進行,也就是1956年版 - 只留在“一房”反覆了:


而最前頭提到的次中音薩克斯風手Chris Potter,在大師班影片中所採取的和絃進行,就是奉Sonny Rollins為圭臬,因為Chris Potter最為人稱道的就是他對歷史上各名家大師風格的消化反芻,而不是“直接照著Real Book吹”,所以,人家功力會強,成為世界級的爵士薩克斯風大師,不是沒有原因的呀!

謹將Tenor Sax(包含Trumpet、Clarinet等)的移調譜一併列出,幫助大家學習:


你說,但是他吹太快了,我還是聽不出來啊!當然,因為你還沒有抓到爵士樂手即興的重點,簡單來說,為何我可以聽出來而你不能?因為我們已經了解手法,也就是即便是在屬七和絃的地方,他們都會有一個慣用的「Cell」或「Phrase」,甚至連#9、b9、b13會怎麼走,都可以聽到了。而這些真正高手的厲害,就是他們可以很流暢甚至花式般地,將這些段落與過門串起來,讓大家拍案叫絕,而不是一般人想像的「即興就是完全自己想演奏什麼就演奏什麼」呢!

所以,這就是「懂了」的境界囉!需要不斷反覆地練習,也需要練到精準與流暢,真的不是即興完再來解釋或是自我感覺良好這樣的層次。加油吧!

最後把Alto Sax的移調譜也一併列出,方便更多樂器樂手練習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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