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Jocelyn Brown的《Somebody Else's Guy》理解黑人音樂中藍調與調式、調性的高度混搭

文 / 謝啟彬


我們在學校所學的和聲樂理,可以完整解析這世界上所有的音樂嗎?

答案是不能,先撇開世界音樂的領域不談(中東、南亞、東亞...),光是黑人音樂就沒辦法,主要因為調式概念與藍調概念,是在我國音樂教育中沒教的,不管是專業音樂科系或是基礎音樂教育,而且不是主流,換句話說,較為主流的國語流行歌幾乎沒聽過這樣的作曲方式,除非是上世紀七八九〇年代大量翻唱美日作品,或是藝人本身跟日本或美國關係很深,譬如像歐陽菲菲或是在美國出生回台發展的台灣人

黑人音樂因為加上了藍調的元素,所以也影響了和聲與旋律的概念,不要忘記藍調是在北美洲大陸發展起來的,基本上是非洲音樂的北美進化版(節奏旋律和聲方面都是),所以如果從歐式(所謂古典)音樂的角度,最直接的形容就是力有未逮

光是解釋一個屬七和絃並不是屬和絃而是主和絃,很多古典音樂科班生就很難一下子轉過來,加上平常也沒在聽黑人音樂(R&B、Soul、Funk甚至Hip-Hop,可能Rock也很少,Beatles知道的都是比較抒情比較符合原來對音樂的美學觀的),所以知道的例子更少,遑論萬一又講到Dom7#9這種藍調和絃(Blues Chord),我教過很多學生一開始都覺得是錯的,怎會把b3跟3放在一起?但我要他們聽很多範例曲並用耳朵去聽,很快就能接受了


拿這首Jocelyn Brown的《Somebody's Else's Guy》來聽聽就知道

歌手彈性速度的前奏中,鋼琴已經要彈幾個Eb7#9,通常學生分三種,一種是聽不出來,第二種是覺得好好聽,第三種是覺得怪怪的不習慣

第一段前奏與副歌:Abm7 - Bbm7 - Eb7#9#5以上三次,第四次跳Cb/Db7,也就是Db9sus4


跟我上過Funk Standards線上課程跟平日黑樂團班的學生,就知道這是Eb Aeolian的和絃進行:IVm7 - Vm7 - Im7 x3 IVm7 bVII7

而I7#9#5可以取代Im7,為什麼呢?這就是藍調跟調式結合的產物,#9音來自Blues,#5就是b6來自Aeolian


你說知道羅馬數字的和絃分析很重要嗎?其實那只是告訴你要知道調性在Eb小調上,而Aeolain或稱自然小調都可以,不是從Im級開始,這樣當你在創作旋律時或是即興時,就不會彈去吹去唱去錯誤的小調,你會知道這是在Eb小調上

而這時你就會發現Eb小調五聲音階,然後就知道也可以運用Eb小調藍調音階了,而旋律還是跟著和絃走的,就是Eb Aeolian,所以當歌手開始「靈魂唱腔」發揮的時候,你的尾音與繞音就可以很確定在Eb小調五聲/藍調音階上,即興的時候除了繞著和絃音變化,當然Aeolian也能是選項了



第二段前奏與主歌:這段就非常藍調的概念,本來應該是Ebm7的和絃,被改成Eb7#9#5了,黑味馬上飄出來,它沒有要「解決去哪裡」(古典音樂人被教育的概念),就是Ebm7跟Eb7#9#5的更換,如果你還想知道其他曲子,有的,Mark Ronson/Bruno Mars的《Uptown Funk》的1:23處到段落結束甚至結尾也有,原來的Dm7換成D7#9,如果你不知道D7#9,你編寫的銅管聲部就會少一個你抓不出來的聲音




至於完整的第二段前奏與主歌,和絃進行是Cb7 - Bb7 - Eb7#9#5,這就是從Minor Blues Form借來的bVI7 - V7 - I7,詳見John Coltrane的《Mr. PC》第9第10小節,我也有寫過這段的介紹在「美式音樂的學習對華人來說,是難上加難:樂理層次的困難加上文化層次的困難」,Bb7解決到Eb7#9可以,貝斯五度下行三七音下行解決,但Cb7或寫成B7想成「降二代五」其實有點多餘(降二代五就是指B7代替了F7,Bb7的V7)

因為你要用藍調的角度切入來想,Eb小調藍調音階Eb-Gb-Ab-A-Bb-Db,這用在Eb7#9上是再正常不過的,在這裡你原來的大小調觀念就會有點被“摧毀”,但是#5(b6, b13)音Cb會稍微提醒你還在Aeolian裏頭,而銅管的聲部都是Blues Riff,即便和絃彈Eb7#9#5,但銅管中的高音小號還是有Bb,而前奏一與中間襯在副歌後面的Synth音色,則是不折不扣的Eb-Gb-Ab-Bb-Db五聲音階旋律



而最重要那個bVI7,也就是B7,它的和絃音b7音是A,就是Eb小調的「Blue Note」(藍調音),所以如果彈和絃然後把b7音都放在最上面的話,就是A-Ab-G(Gb),藍調音樂中大三小三經常是模糊的(ambiguous),所以這三個音下行再回到Eb就是一個藍調的Riff,自己在樂器上彈看看會節省很多打字時間哦!


別的不聽,光是中間那段Synth Solo,就是在這三個和絃上即興的啊!聽聽鍵盤手是不是非常到位的藍調即興呢?(我比較喜歡說藍調味,而不喜歡只說藍調音階,因為五聲音階是藍調音階的「母音階」,不是兩種不同的音階)


最後要結束時在副歌的和絃進行上,我聽到了非常類似Fiddle的即興樂句,Fiddle就是美國鄉村的小提琴,也有可能是類似的音色即興,但是那個聲響就是我在小提琴上拉藍調雙音跟滑音時的聲響,值得一聽!

我不期待能說服所有人關於音樂這件事,但是我提出的是同樣身為台灣人,我們缺乏的那一塊,這不僅僅是爵士樂而已(爵士樂裡頭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已經見怪不怪),而是我們對黑人音樂的斷層,我不從舞蹈、影視出發,但音樂風格與音樂教育是我的專長,所以此篇全都講的是音樂的本質



貝斯的節奏音型請參閱此影片:


對了,不要忘記這首曲子會Shuffle哦!也就是Swing的Funk,請參照Stevie Wonder《Sir Duke》或Al Jarreau《Mornin'》的律動,以及延伸閱讀中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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